父母對孩子的愛意，是會具體地在心裡湧現的。當你心裡覺得好愛他時，就是你要開口說出來的時候。
我是一個天生愛說甜言蜜語給孩子聽的媽媽。「我愛你比天高，愛你比海深，此情永不逾。」十幾年前，當姊姊弟弟還不會走，還要整天抱在手裡時，我就每天「照三餐」──早上、中午、晚上，帶他們出去散步……
我抱小小孩散步的姿勢很特別，我相信有些人也會很自然地這樣做：將小孩面朝前，因為他們很小又很輕，媽媽一手放在自己肚子的位置給他們當座椅，另一手環抱小寶貝的腰固定住他們，這樣喜歡東張西望的小嬰兒就可以清楚地看見前面的視野。五花八門的世界可以吸引他們，於是孩子就會安分地東瞧西瞧。當時，我就常常這樣抱著小孩出門晃蕩；就抱小孩無所事事地，在外面隨意走走也好。後來發現中年之後的自己，身材明明是瘦的，肚子卻特別肥，我想一定是當時挺著肚子抱小孩抱出來的。
每天抱著還不會說話的小孩在外面晃蕩，雖然當時他們對我說的話沒有一點回應，但即使如此，我還是覺得該說些什麼比較好，好像多少能在親子間製造一些「互動」，也好像可以多少盡盡做媽媽的職責。親子間的良好互動，應該比什麼教養理論都重要。所以我在姊姊弟弟還只會咿咿呀呀的時候，就每天一邊抱小孩散步，在感覺自己好愛孩子時，一邊開始說：
媽媽愛你比天高，媽媽愛你比海深，此情永不咕喵喵……
最後這三個字是我自己改編的，因為，我覺得「永不渝」太老套了。至於咕喵喵是什麼意思呢？呵，沒意思，我隨口亂說的。但是這一說，就是孩子一輩子的記憶了。我愛孩子，不只在心裡愛，我還一定要說出來。不然我會憋死。
如果你問我：「在什麼時機下可以說？」
我會說：「什麼時間都可以。」只要感覺心裡有愛意就可以。就好像你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吃東西，只要感覺肚子餓就可以了。感覺──每個人都有感覺，小孩大人都一樣。有時候感覺不說出來，別人是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的。
父母的愛意，任何時間都可能出現，出現的時候，不要等，馬上對著你的小孩大方說出口。──
送小孩進校門前，最後說一句「媽媽愛你」。
接小孩放學後，最先說的一句話，就是「媽媽好想你」。
叫小孩起床，聞聞小孩的味道，說「你好香。媽媽好愛你」。
看小孩安安靜靜玩得好認真，說「你是媽媽的寶貝，媽媽好愛你」。甚至只是看到孩子剛睡醒那可愛的臉龐，我也會忍不住地說，「媽媽好愛你」。
*
小孩睡著時的小臉蛋，是全天下最無價的一幅畫。當時姊姊還不到三歲吧，有一天我跟她說：「剛剛你睡覺的時候，我就一直在旁邊看著你，一直看著你的臉，媽媽好愛你。」小孩聽到大人這麼說，會有什麼反應呢？你絕對想不到：姊姊用有限的語言回答我，意思是，她好驚訝，「我一個小孩子在睡覺，你一個大人卻在旁邊看，我又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，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感興趣？」小小的她，覺得很不可思議。可是我認為，在她不可思議的背後，孩子也接收到了我的愛。「不是媽媽很愛的東西，怎麼可能連睡覺都要一直看著呢？」
有段期間，在爸爸早上開車去上班的途中，我會帶著幼稚園中班的弟弟，搭爸爸的便車送他去上學。每天，我跟弟弟坐進後座時，他都會要求要坐到媽媽的大腿上，明明有位子不坐，卻要坐到媽媽的身上。然後，他一坐上來，我當然就會順勢用雙手圈著他，緊緊地抱著他。某一天，當我們的車子從地下室開進冬天早晨的陽光裡，我突然開口了，我將心裡出現的感覺，透過嘴巴，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楚說出來：
「媽媽好喜歡抱著你的感覺。這樣抱著你真是全世界最舒服的事。」這也是很多爸媽都會遇上的時刻，你對孩子的愛意，是可以這樣明白地說出來的。
每次，我都會對來聽演講的爸媽作這個市調：「有習慣跟孩子說我愛你的，請舉手？」調查結果是：八成八以上的爸媽都會說。可是，且慢，這些爸媽的孩子都很小，三歲以內占多數。對小小孩說愛，可能不難。但是能夠一直持續說下去，就是一件需要練習的事了。
因為，我們都是在「不習慣說愛」的環境下長大的，當我們面對漸漸長大的孩子，只要一陣子忘了說「我愛你」，可能就永遠不會再說了。
但是，「愛要說出口」這件事很重要。既然是重要的事，而且還是跟人生幸福指數有直接關連的事，我們當然要放到人生優先順序的最前面，時時叮嚀自己，讓它變成一種習慣。
尤其是年輕一代的父母更要帶頭說，這樣的好習慣，才能一代一代地傳下去。
*
「我的孩子已經十歲了，我從來沒有把愛說出口的習慣，現在開始說，會不會嚇到孩子？」會，當然會。但是，當被驚嚇的孩子轉身而去的時候，他們的心裡，會不會也感覺到了你的愛意和溫暖呢？所謂一回生二回熟，如果你真的很不習慣說這些愛的語言，那麼可以換個句型說：
「我多久沒跟你說我愛你了？」或是，「上次我跟你說我愛你，是什麼時候？」
別懷疑，孩子一定會對你露出狐疑的神色，我的媽媽今天吃錯藥了嗎？然後呢，你再趁機補上一句「我愛你」。多試幾次，這種好聽的話，即使有幾分尷尬，但沒有人聽了不會滿心歡喜的。
「可是，我的孩子很不聽話，很惹人厭呢，我要昧著良心說嗎？」當然不可以。當你的心裡沒有愛意時，就不能只為了說而說。孩子的心思很細密，這樣的謊言也持續不了多久。可是，時常惹你生氣的孩子，你對他一定還是會有愛意湧現的時候，只看你有沒有靜下心注意而已。
前天，我跟十四歲的姊姊大吵了一架，吵得天翻地覆誰也不讓誰。──之後兩個小時，我們都沒有講話，同一張餐桌上，她吃她的飯，我吃我的；同一張餐桌上，她做她的功課，我也寫我的稿子。孩子用完全不理媽媽來表達她的抗議。媽媽也用不理睬來表達她的堅持──接近睡覺時間了，我抬頭看了孩子一眼，突然愛意湧現，直接站起來走到她的旁邊說，「請站起來一下。」她悻悻然地遵命，然後我就緊緊地將她整個環抱住，說，「媽媽好愛你。」霎時，我們之間的任何事，都化解了。因為親子間的爭執，常常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嘛。
愛要說出口，有感覺的時候，馬上說。
等等再說，結果常常就是不了了之了。
愛，是多麼珍貴的感受，錯過一次，都是人生的損失哪。
後記：
「他應該自己會知道啊。我為他做了這麼多。怎麼會不知道我愛他呢？」這就是你沒將愛說出口的原因嗎？別傻了，親子間又不是男女朋友談情說愛，「猜猜我心裡想什麼？」一點也不適用於親子關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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